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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6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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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6章

信送到這天剛巧是府試的最後一日。

今年府試不太順當,除第一日天氣不錯外,其餘幾日陰雨綿綿氣溫驟降。

陸遙披著一個棉衣裳坐在茶樓裏都覺得冷,更別說豆子進考場時只穿了三層單衣。

“不知道他在裏面怎麽樣了,若實在難捱今年就算了,林老爺子不是也說豆子年紀太小,不著急參加鄉試嗎。”

趙北川站在旁邊道:“沒事,豆子皮實著呢,以前在村子裏,冰剛開化他就跟小年去河邊摸魚玩,褲腿衣袖濕淋淋的回來也不說冷。”

陸遙睨了他一眼,“那是沒人說,家裏要是有爹娘在,他怎麽能不喊冷?”

小年知道嫂子是這是心疼弟弟了,拉著他的胳膊道:“嫂子別擔心,弟弟若是扛不住自己肯定會出來的。”

“哎……”陸遙嘆了口氣。

這幾日為了豆子府試,鋪子都停了兩日的生意,生怕影響了孩子考試。

雖說豆子和小年名義上是他的弟弟妹妹,但本心裏陸遙早把他們當成自己的孩子,父母為之子女,則為之計深遠。

過了午時,考場陸陸續續有考生出來,有的人剛一出門就跌坐在地上沒了力氣,這幾日考試說受刑也不為過。在裏面吃不好穿不暖,日日還要擔憂卷子被水沾濕,整場考試看下來,能堅持到最後一日就算勝利了。

下午出考場的人逐漸多起來,陸遙和小年伸著脖子張望,奈何他們倆個子太矮看不到裏面的人。

倒是趙北川仗著身高優勢,一眼就看見人流裏的弟弟。

“豆子!”他闊步擠開人群,將趙北鬥拎起放在背上,“累壞了吧?”

小豆趴在他肩膀上有氣無力的應了一聲。

陸遙見兩人出來,連忙伸手摸了摸豆子的衣裳,從裏到外都洇潮了!小手冷冰冰的,趕緊把身上的厚衣服給小豆子圍上。

小臉倒是看著紅撲撲的,陸遙拿手一摸,好家夥都快燒熟了!

“別回家了,直接去醫館!”這孩子著上風寒了!

趙北川立馬調轉方向,直奔城中最大的醫館寶善堂。

結果剛走到醫館門口,就被外面排的長隊嚇停了腳步。

這些日子天氣寒涼,參加考試的人十個裏面有六個染了風寒,大夥都來抓藥看病。

眼看著烏雲籠罩又要下雨,陸遙焦急道:“這可怎麽辦吶。”

趙北川把豆子放到他背上,“你帶兩個孩子先回去,我在這排隊買藥。”

“那也成,我先回去熬點姜湯給他喝下去,驅驅寒。”

陸遙背著小豆匆忙往家跑,小年拎著考籃跟在後面,剛拐進胡同雨點就劈裏啪啦砸下來了。

陸遙掏出鑰匙遞給小年,“你先回去開門。”

“哎。”小年拿起鑰匙往家裏跑,陸遙也加快速度。

屋漏偏逢連夜雨,這條路下了雨泥濘不堪,陸遙心裏著急跑得時候沒註意腳下,一不小心踏在稀泥裏狠狠的摔了一跤。

他顧不得自己,爬起來連忙回身看小豆子,幸好孩子趴在身後沒摔著。

“豆子,醒醒別睡呢,到家再睡!”

小豆迷迷糊糊睜開眼睛,啞著嗓子喊了聲,“嫂子……”

“哎,嫂子在這呢。”陸遙咬著牙站起來,摔這一跤把腳扭了,走起路來鉆心的疼,他強忍著疼痛,一瘸一拐的把小豆背回家。

到了家第一件事先給豆子換衣裳,他身上的衣服都被雨水澆透了,粘在身上又潮又冷。收拾完小豆子自己也去換了身衣服,剛才摔那一跤身上全是泥湯。

小年見他脫下沾滿泥的鞋襪,腳腕腫的像蘿蔔似的。

“嫂子,你腳沒事吧……”

“沒事,你幫嫂子把西屋這邊竈臺點著,燒一鍋熱水,再切兩塊姜扔進去。”

“嗯。”

幸好有小年這個小幫手在,不然他實在是疼的受不住。

鍋裏的水溫了,陸遙讓小年打了半盆過來,給小豆擦了擦臉,這孩子燒的渾身發抖,嘴裏時不時還說著胡話,把小年嚇得眼淚汪汪。

在這個缺醫少藥的時代,一場風寒就能要了命,陸遙也提心吊膽,生怕他有個三長兩短。

快到未時三刻的時候,趙北川拎著藥回來了。

“排了半天隊,只賣給兩包傷寒的藥,後頭的估計排隊也買不到了。”

陸遙接過藥,“我先給豆子熬上,你把衣裳換了喝碗姜湯,別染上風寒。”

趙北川見他站起來走路一瘸一拐,連忙拉住他,“你這腳怎麽了?”

“回來的時候跑得著急扭了一下,不礙事了。”

趙北川伸手把他抱回炕上,“你快坐下,我去熬藥。”

“那你別忘了喝姜湯。”

“知道了。”

豆子這場病來勢洶洶,這孩子打小就皮實,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生這麽重的病。

晚上餵了一碗藥和半碗稀粥,結果半夜全都吐出來了,小臉煞白,渾身顫抖。

嚇得陸遙半宿沒敢合眼,一直用布巾幫他物理降溫,生怕高燒暈厥過去。

天快亮的時候,豆子身上發了些汗,溫度終於降下來一點,但還是沒精神,飯也吃不下。還是趙北川硬逼著喝了一碗糖水雞蛋。

一家人圍著他也不是個事,鋪子停的時間久了容易傷客。

陸遙道:“你和小年先去鋪子裏開門,我留在家裏看著豆子就行。這幾天天氣不好,食客應該多不了,你們忙完就快回來。”

趙北川不放心,“你的腳能行嗎?”

“沒事,順便看看後院的魚怎麽樣了,別都養死了。”

“那我們先過去瞧瞧,如果沒客人就早點回來。”

兩人走後陸遙瘸著腳又去燒水給小豆子熬藥,高燒斷斷續續的退下去又熱起來,總也好不利索。陸遙估計他身體裏有炎癥,擱在後世,輸一瓶消炎藥就沒事了,偏偏古代沒有這類藥。

辰時左右,林子健乘坐馬車來了,下了車直奔院子裏,“北鬥,你考的如何?”

陸遙迎出門道:“北鬥染上風寒了,你別進屋小心過了病氣。”

“啊?他病的重不重啊!”

“昨晚燒了一宿,天明的時候剛退燒,這會兒又有點燒。”

林子健一聽眉頭緊皺,“等我回去叫郎中過來看看。”說完回到馬車上又急匆匆的離開了。

林靜賢見他去而覆返好奇的開口:“北鬥呢?不說要接他過來一起討論府試的題目?”

“北鬥染上風寒了!我叫郎中過去幫忙看看。”

“那快去吧,叫周霖帶上一些傷寒用的草藥,這幾日天寒,想來府試不少人染上寒癥,藥鋪子怕是買不到藥。”

“哎。”林子健急匆匆的去叫郎中。

周霖就是之前在秋水鎮給林老爺子調養身體的郎中,這次來平州也一並帶來了。

兩人坐上馬車再次朝趙家駛去。

周霖來的時候剛巧小豆子又燒起來了,陸遙正在用溫水擦著額頭和四肢降溫。

周霖還認得陸遙,打了聲招呼從藥箱裏拿出銀針,分別紮在豆子的大椎穴、身柱穴和肺俞穴上。手上也紮了幾個穴位,不出片刻小豆子身上就出汗了!

周霖趕緊把針取下來,拿被子蓋好道:“出了汗就捂一捂,身上的汗發透了就能好些,這陣子多喝溫水,每日喝足兩壺,順便把這幾包固本清熱的藥煎服,應當就沒什麽事了。”

小豆子窩在被子裏點了點頭,精神看著比剛才好了不少。

林子健站在門口朝他揮手,“北鬥,你好些了嗎?”

“好多了,謝謝你。”

“不用謝,你好好養病,等你病好了咱們再一起學習。”

“好。”

送走林子健和周郎中也快到午時了,陸遙把兩個鍋都點著,一個鍋熬藥另一個鍋煮飯。飯菜熟了,小年端著一盤子韭菜炒雞蛋送回來。

“你怎麽回來?你大兄自己在鋪子裏能忙過來嗎?”

“今天客人不多,前幾日沒有預定,今天只來了四五桌客人,菜都準備齊了大兄讓我先回來給你們送菜。”

陸遙接過菜道:“你吃了嗎?一起吃完再回去。”

“我吃過了,大兄給我煮得面條,豆子好點了嗎?”

“好多了,上午子健帶著郎中過來給他紮了針。”

“那就好。”小年突然想起懷裏的信,連忙拿出來道:“今日我跟大兄去鋪子開門,旁邊李嬸子拿來一封信,說是昨日信差送過來的,咱們沒在家就放她那去了。”

陸遙連忙接過來一看,果然是家裏送來的!迫不及待的拆開信封,仔細信上的內容。

因為是請人代筆,陸林和胡春容也不好意思麻煩許秀才寫太多話,寥寥幾句告訴他家裏一切都安好,讓他不要擔心,期盼他們早日回去。

唯有最後面的話,看得出應當的娘親口述的,讓陸遙註意身體不要太過勞累,待不下去就早點回來,看的他眼眶發熱,心裏一陣酸澀。

出來這麽久,他也有些想家了。

小年不識字,陸遙把信給她讀了一遍,小丫頭眼眶也有些發紅,小腦袋靠在陸遙的肩膀上,“嫂子,我也想伯母,還有陸苗哥他們了,咱們什麽時候能回家啊?”

“等明年春天咱們就回去好不好?”

“嗯!”

小年還要回鋪子裏幫忙沒留太久。

陸遙和豆子吃完飯又餵他喝了一碗苦兮兮的藥湯子,下午徹底不燒了,就是有點咳嗽,許是肺裏積了寒氣,還得多喝幾日藥才能好利落。

申時趙北川和小年一起回來了,手裏拎著筐裏面裝著一只沒賣完的鹵雞。

一進屋便問陸遙,“你的腳怎麽樣了?”

“沒事了。”

趙北川給他脫了鞋襪仔細看了一圈,確定沒傷到筋骨才放心。

“我聽小年說子健帶著郎中來了?”

“給豆子紮了針還拿了藥,下午也沒再發熱。”

“那就好。”

陸遙又問了問鋪子裏的生意。

“今天客人不算多,大夥都不知道咱們開門了,統共接了五桌客人。”趙北川從筐裏拿出一貫多錢。

“明天預定了九桌,太多我沒敢接怕忙不過來。”

“看豆子明天情況怎麽樣,要是不燒了就讓小年陪他在家玩,我跟你去食肆忙。”

趙北川點點頭,起身開始生火做晚飯,因為拿回來一只雞菜就不用做了,只煮了點菜粥,一家人圍著吃下去。

吃完飯小豆精神好多了,有心情講述這幾日考試發生事。

“府試跟縣試真不同,裏面都是一小間的號房,我分到那間碎了幾片瓦,第一日還好,從第二天開始就往下滴答雨水。”

趙北川道:“不能換一間嗎?”

小豆擺手,“每一號房上都有編號對應著考試的人名,兩者對不上成績就不作數了。”

“那漏雨官爺也不管嗎?”

小豆搖頭,“不管,我這號房還算好的呢,只漏一角沒沾濕考卷,其他號房聽說有人第二日就把考卷汙了,成績作廢了。”

小年忍不住感嘆,“你們考試可真不容易。”

“是呢,還有幾間號房離著茅廁比較近,我聽人說那叫臭號,上千人在旁邊排洩味道簡直了……”小豆想起來都覺得惡心,拿小手捏著鼻子道:“每年排到臭號的人都倒黴透頂,熏的題都看不下去,怎麽能考好。”

陸遙忍不住笑道:“這麽看來,咱們豆子的運氣還不錯。”

“確實不錯的,今年的考題有好幾道都是我之前不太懂後來問過林爺爺的,可巧都押中了!”

陸遙連忙道:“這種話在家裏說一說就算了,出去可千萬別說,林老爺子馬上主持會試,身份比較敏感,萬一被有心人聽到恐怕會影響他的聲譽。”

小豆鄭重的點頭,“知道了。”林家人對他們恩情不小,他們雖無以為報但也不能恩將仇報,該註意的還是要註意些。

這次府試無論能不能考中,都是豆子人生中重要的一次體驗,為將來科舉之路走得更遠打下堅實基礎。

*

半個月後府試成績下來,小豆子不出意外沒考中。

一千多考生只取了前三十名,考中即為秀才身。這個時代秀才的含金量也是很高的,有免除差徭,見知縣不跪、不能隨便用刑等特權。

考中的人還要繼續留在府城參加院試,院試就是將秀才重新排名一下,共分為三等。

成績最好的稱為“廩生”,官府每月會發放五鬥糧食;其次稱“增生”,不給糧食,廩生和增生都有一定名額的,這些人允許進入平州府學念書,第三等叫“附生”這些人則沒資格進入府學。

當然府學裏也並非全是秀才,還有不少官員子嗣和貴族子弟也在其中,這類人學識一般秀才們既瞧不起又想要巴結。

畢竟考科舉也是為了賣與帝王家,若是能在府城攀附上權貴,以後的日子肯定錯不了。

府學是每年六月末開學,趙北鬥因林老爺子的關系,竟然也得了個名額。

不過去府學念書得住在裏面,每一旬有兩日的休息時間可以外出,也就是說一個月能休息六天。

陸遙開始擔憂,怕他年紀太小,在裏面不習慣挨欺負。

趙北川對陸遙有些無奈,自己這個夫郎在別的事情上雷厲風行比漢子都果決,偏偏到了兩個孩子身上就牽腸掛肚,舍不得他們受一點委屈。

“豆子是男孩,讓他出去闖闖也好,再說能去府學念書多少人都求不來,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。”

小豆子也點著頭道:“嫂子讓我去吧,我能自己照顧好自己。”

陸遙嘆了口氣,“那便去吧,要是在裏面挨了欺負受了委屈,一定要跟大兄和嫂子說聽見沒有!”

“嗯。”

上輩子陸遙看過許多校園霸淩的新聞,有些孩子被逼的抑郁,自殺。府學裏大部分都是成年人,小豆才七歲半。

眼下距離開學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,這段時間便讓他和林子健瘋玩吧,會試結束過些日子他們該回上京了。

*

食肆生意每天依舊火爆,這陣子天氣暖和了,不少應季的瓜果蔬菜也陸續成熟。

陸遙又添了幾道新菜,例如炸藕夾、魚香肉絲、炒蕪菁等等。

陸遙在西市還發現了一個好東西——芋頭,沒經歷改良前的芋頭吃起來口感不太好,面糊糊的沒有其他味道。

但是在土豆和地瓜漂洋過海進入中華大地前,芋頭可以拿來提煉澱粉!天知道之前陸遙為了炒菜勾芡這件事愁了多久!

炒菜沒有勾芡就缺少了靈魂,特別是溜肥腸、爆炒腰花這類菜。澱粉除了勾芡還能上漿、掛糊。炸出來的糖醋裏脊和耦盒會更加酥脆。

因為芋頭口感不好,價格十分便宜,除了饑荒年頭,就連窮苦百姓都不願吃這東西。

十文錢能買一大筐,陸遙直接買了三十多筐,抽時間刷洗幹凈切成小塊,再用石磨攆出芋頭汁,過濾沈澱後曬幹,紫灰色的芋頭澱粉塊就出來了。

再用磨盤攆成粉末,基本上跟後世用的澱粉沒什麽兩樣。

陸炒菜的時候試著加了一點,那菜瞬間就不一樣了,湯汁粘稠晶亮,色香味俱全!

除了澱粉這一發現外,陸遙還準備自己釀酒。

說起釀酒這件事還幾經波折,陸遙以為在古代釀酒跟現代一樣,買點糯米蒸熟了拌上酒曲就得了,沒想到酒曲這東西居然沒賣的!

陸遙去酒鋪子問了問,那掌櫃的笑道:“小郎君,這酒曲可是我們祖輩傳下來的,就指著這個賺錢呢。你要買也成,順便把這酒鋪子一並買去吧。”

陸遙窘的臉通紅,“實在抱歉,我以為酒曲可以隨便買的。”

酒鋪老板搖頭:“若是到處都能買到,豈不是人人都會釀酒了。”

陸遙想了想好像也是這麽個理,不過酒曲他也會做啊,這不是巧了嗎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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